汶川震后十年的重逢：“没想到会真的再见”

　　国际在线报道（记者 易成晨）十年后，再次回到当年的地震灾区，姜平说他的心中一片平和。正如历经时间的沉淀以后，那些往日的沉重如今呈现出了新的样子。

　　姜平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现称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记者，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后，他进入灾区进行了长达近一个月的报道，目睹了种种伤痛与温情，与多位采访对象建立了短暂而又深沉的友谊。2018年4月底，在川西一场持续了多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他又一次来到这里。

　　“并不特殊”

　　尽管手上只有一张从视频里截出来的模糊照片，而且完全不确定是不是那位老朋友，但在成都的一家医院里，姜平和骨科医生朱赟还是直觉般地认出了彼此。时隔十年也无需太多的客套寒暄，大家很快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十年后，朱赟再次接受姜平采访。平时的他还是那么忙，办公室里有床，因为工作原因很多时候只能睡在这里。易成晨 /摄

　　朱赟现任华西医院一家分院住院总医师，负责两个病区120张床位，一周休息不到一天，其他时间均不能离开医院，但对比而言，“再也没有那次地震那样的工作强度了”。当时的他7*24小时在灾区工作了三周，每天要面对流水般送来的伤员。

　　“这些事情我们不愿意去回想。”关于地震本身以及救援工作的更多细节，他似乎已经将其埋在记忆深处，只是概括地表示，看到抬着进来的病人之后能自己走着出去，他感到高兴惊喜，看到危重病人无力回天他内心失落复杂。

　　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是，“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特殊的事情。”“我们只是在里面做了一些事，而这些事是其他医生都会想做的事。”他笑称，“你说我刚刚新婚也好，其实没什么。也许有些医生条件更特殊，比如我知道有些医生的家甚至就在灾区。”

　　接受救援任务前一个月，他刚刚结婚，还没来得及休婚假。由于持续繁忙的工作，他的婚假“至今也没能补上。”

　　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朱赟变得平和，对生活也有自己的理解，“更多高大上的不谈，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能对社会有所帮助，就可以了。”他淡淡地说。

　　“变开朗了”

　　见到郭雪羽则是在都江堰景区游客中心，同样只有一张十年前照片的姜平，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已经大变样的女孩。再次重逢，郭雪羽眼眶湿润，连说“没想到会真的再见”。

郭雪羽（左二）现在是一名导游。姜平 /摄

　　地震发生时，她所在的映秀镇漩口中学很快成为一片废墟，之后这里便作为遗址被保护了起来，供人们参观凭吊，网上常见的那张停摆时钟的照片即位于此。

　　“从没专门来过这。”再次站在昔日母校的土地上，她对姜平说。“那是一个六层楼，但一二层实际上都塌下去了”，“我们的教室就在那个角落”，“那是学生宿舍”……在细雨里一段简短的参观中她不时介绍，当初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也许十年已经足够长，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看起来颇为平静。除了在现场响起一阵供游客默哀的背景乐时，她快速走了出去，“最怕听到这个”。

　　她轻松地跟姜平讲起过去十年的经历——上了中专，之后陆陆续续做过服装销售、移动客服等工作，现在成了都江堰景区的一名导游。“我是真的很喜欢导游这份工作，”她说，因为“可以接触很多的人”，而这也让她从内向慢慢变得开朗，“这也是自己最大的变化”。

　　看到郭雪羽忙里忙外，带着游客们领略都江堰的神奇时信手拈来充满自信的解说，姜平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

　　“希望”

　　郭雪羽的同学姚兰是姜平要探望的第三个人。

　　在雨中的山路一番探索后，终于在一条蜿蜒至半山的公路尽头看到了一栋漂亮的两层楼房。看到有陌生人，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一名女子随后走出来观望。“那是姚兰吗？”姜平迟疑地问。“是的。”郭雪羽答。两人快步走过去。

　　三人一见面，大家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姚兰（左）家门前，姜平（中）、郭雪羽（右）与她的合影。他们手持的是汶川地震时自己的照片。易成晨 /摄

　　姚兰和郭雪羽是漩口中学同学，汶川地震时满脸稚气的她们一同被姜平拍进了他的采访视频里。再次看到当时的视频，大家都调侃了起来，“那时候真是难看啊”，“哈哈哈”……但看到有些部分，姚兰的神情也会变得严肃。

　　“有两三年感觉太难了”，她说，“不过后来慢慢就变好了。”

　　如今她是当地交通系统的一名工作人员。“想再考一个建造师资格证，”她说，“对以后多少有些好处吧。”

　　姜平对这些感到满意，“看到她们现在的样子我觉得还是很开心的，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挺好。”趁着两人不在场的间隙，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告别之前，姜平说写一句你们心中的话吧，顿了几秒后，姚兰在纸上写上了“希望”，郭雪羽写上了“珍惜身边人，好好生活”，然后一起签上了名字，又署上了“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