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实现“有序脱欧”行百里者半九十

　　最近，英国与欧盟进行了近一年半的脱欧谈判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11月13日,双方达成了长达585页的原则性协议草案，同时也拿出了有关英欧在“后脱欧时代”构建双边关系的无法律效应文件，脱欧进程可谓在一片混沌中拨云见日。

　　根据该协议，英欧双方在诸多充斥结构性矛盾的领域达成了相对的妥协。在过渡期问题上，英欧暂时将2020年7月1日前定为过渡期，若过渡期截止前英欧因特殊原因未能达成共同协议，比如双方在过渡期结束前半年仍未达成贸易协定，则过渡期仍可延长至20XX年12月31日，理论上最多可延长至21世纪结束。

　　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的人员、货物流动问题上，英欧双方为避免“硬边界”将允许英国全境与欧盟维持名为“单一关税区”（customs territory ）的“临时性”关税同盟，直至英欧谈妥贸易安排；如果启动方案造成严重的经济、社会或环境难题，英欧双方在极端必要时可自行采取一定规模和期限的应对措施；过渡期结束后，如果一方认为“部分或全部”协议已不适用，可提出审议请求，双方将共同决定是否取消或修改相关规定。草案还规定，“脱欧”后，欧盟给予英国“对等”金融市场准入待遇。这一待遇适用范围有限，商业银行借贷之类重要金融业务将受到限制，而且英国今后数年仍需遵守欧盟金融规则。

　　由于英国在过渡期内仍需要遵循欧盟的财政和法律义务，却不拥有正常欧盟成员国的决策权，“单一关税区”相较欧洲单一市场的经贸待遇也有较大落差。因此在英国的角度特别是疑欧派及硬脱欧派的角度看来，这份协议英国无疑是做出了太多牺牲。前外相鲍里斯·约翰逊甚至称，这份协议将把英国变成“欧盟的附庸”。而硬脱欧派的意见仅仅是政治分裂的英国国内反对声音的冰山一角。英国议会内支持特雷莎·梅内阁运转的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DUP）亦对协议不满，认为“单一关税区”体制并不保险，若英欧任何一方退出该体制，则北爱尔兰仍将出现硬边界问题。民主统一党党首阿琳福斯特表示对当前协议“深刻担忧”，党内发言人威尔逊则已经放话要在议会表决阶段投反对票。同时，最为关心脱欧不确定性的英国经济界担忧焦虑也并未减弱。虽然财政大臣哈蒙德呼吁经济界支持这一协议，然而回应却与其预期有着明显的落差与温差。伦敦金融城虽然对协议出炉表示欢迎，但目前已经有28名金融家联名致信特雷莎·梅，称“单一关税区”体制将极大损害英国金融服务业进入欧盟市场的便利性。

　　在脱欧协议本身遭遇愈发严重质疑的同时，特雷莎·梅及其政府的政治地位也因协议的诞生而遭遇更为严重的动摇。虽然特雷莎·梅在协议发布的当天即举行了长达4个小时的内阁会议，“集体通过”了脱欧协议，但“集体”而非“一致”同意已经显现内阁内的立场分歧之深。以脱欧大臣拉布及北爱尔兰事务大臣沙伊莱什·瓦拉等为代表的五名硬脱欧派内阁高官提出辞职抗议，内政大臣贾维德、外交大臣亨特等特雷莎·梅委以重任的嫡系亦提出了反对意见。硬脱欧派头目、前外相鲍里斯·约翰逊鼓动保守党内议员在议会发起对特雷莎·梅的不信任案。据英国《太阳报》报道，截至19日晚间不信任案已经征集到42名议员同意，相当接近发动动议所需的48人。

　　从不信任案征集过程而言，“倒梅”行动并不顺利，近两天也频频传出发动不信任案很可能流产的消息，保守党内有能力挑战特雷莎·梅的选手屈指可数。然而英国议会碎片化的格局来看，脱欧草案本身过关难度极大，目前保守党在英国议会中仅有315个议席，不足半数，而对最大反对党工党而言，“倒梅”成功必然对其最为有利，而保守党内疑欧派及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等亦难以支持特雷莎·梅。其被迫下台将直接致使英国议会和政府停摆，“眼睁睁”滑向无协议脱欧。若脱欧草案在议会未获通过，英国需在21天内再次经过修订并与欧盟方面磋商。然而目前的草案对于欧盟大多数国家而言已经是底线，欧盟27国已明确表示，虽然支持现有草案却明确拒绝再次修订。英国希望实现有序脱欧，仍将面对一道道险关。特雷莎·梅也将在21日和25日密集访问布鲁塞尔，以分别敲定英欧未来关系及参加欧盟峰会，尽一切努力争取欧盟方面的支持。然而，特雷莎·梅背后的危机难以控制，能否顺利实现有序脱欧还要考验特雷莎·梅及英国的政治智慧和共识精神。（董一凡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