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断交危机爆发整整三年七个月之后，卡塔尔国家元首埃米尔塔米姆的专机2021年1月5日下午终于再次降落在沙特阿拉伯的国土之上，而就在前一天，沙特刚刚同意将领空向卡塔尔的民航班机开放。在海合会六国领导人当中，塔米姆的专机最后一个抵达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第41届领导人峰会的举办地——位于沙特西部的古城欧拉，在台阶下迎接他的正是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沙特王储与卡塔尔埃米尔热情拥抱（图片来源：沙特国家通讯社）

　　二位焦点人物之间的拥抱和贴面礼节在全球新冠疫情的大背景下难得一见，却也真实体现了沙特与卡塔尔两国希望重新建立信任的决心和诚意。一个小时之后，在穆罕默德主持的峰会开幕式上，两人与阿联酋、巴林、阿曼、科威特和埃及五国领导人或代表共同签署了《欧拉宣言》，标志着断交危机真正出现了转机。

△沙特王储签署《欧拉宣言》（图片来源：沙特国家通讯社）

　　时针拨回到2017年6月，沙特、阿联酋、埃及和巴林四国突然以“支持恐怖主义”和“破坏地区安全”为由宣布与卡塔尔断绝外交关系，并向卡塔尔提出多点要求作为结束危机的条件，其中包括终止所有与伊朗的军事合作、关闭半岛电视台及其下属所有频道和叫停土耳其在卡塔尔驻军等，同时采取一系列封锁和孤立政策，甚至计划在沙特和卡塔尔的陆上边境挖一条总长约60公里、200米宽、15米至20米深的运河，从而把卡塔尔从半岛变成一个岛国，并在新运河与卡塔尔边界之间的狭长地带内新建一处核废料填埋设施。

△沙特原计划在沙卡边境开挖的运河示意图（图片来自网络）

　　断交危机发生后的三年多里，卡塔尔国家元首缺席了所有的海合会峰会。沙特国王萨勒曼在2018和2019年曾两次向塔米姆发出邀请，但最终卡塔尔方面均只派出首相或外交大臣参加峰会。就在1月5日海合会峰会开幕前，沙特国家通讯社援引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表态称，峰会将会是“团结”的峰会，相关各方将会在峰会上统一立场，团结一致合作应对地区内的挑战。这是沙特王储三年多时间里几乎是唯一一次就海合会成员国关系问题做出积极表态。不仅如此，峰会闭幕后，沙特王储还亲自为卡塔尔埃米尔驾车在欧拉古城中游览。要知道，上一次媒体镜头当中的沙特王储开车时，副驾驶位置上坐的是与其“称兄道弟”的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

△沙特王储亲自为卡塔尔埃米尔驾车（图片来源：沙特国家通讯社）

　　沙特是这样，卡塔尔方面也不遑多让。1月5日晚间，卡塔尔政府正式发表声明，对《欧拉宣言》的签署表示热烈欢迎。声明中表示，当天的峰会是关键时期的一次会面，也是在海合会、阿拉伯和伊斯兰框架下完成的一次会面，既符合共同利益，也加强了各国人民之间的兄弟情义，确立了睦邻之间的互相尊重。声明中还专门强调，海湾国家的团结统一和人民间的血肉联系永远是第一位的，所有人都在朝向更加的团结、发展和稳定而奋斗。值得注意的是，有“中东最强媒体”之称的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从5日早上开始，每每在新闻报道中提到沙特时都要加上“同胞兄弟”这一形容词，这也是数年来卡塔尔第一次如此称呼沙特，而其他卡塔尔媒体也都在铺天盖地宣传和讨论海湾一体化的重要性。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的网站在沙特仍然处于被禁止的状态（图片来自网络）

　　从四国突然宣布同卡塔尔断交，到沙特后来提出“13条”要求被卡塔尔拒绝，再到5日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和沙特王储默罕默德再次握手并行贴面礼，断交危机看似全面解决，但实际上可能并非全然如此，只不过在大环境背景下，合则共利，分则俱损，双方在认真考量后做出的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从国际政治上来看，两国的共同盟友美国选情一破三折，内政混乱，卡塔尔这几年的新盟友伊朗同美国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沙特近年来一直将伊朗称为地区安全的威胁，这使得卡塔尔不得不再次考虑同伊朗友谊的亲密程度，因为一旦事态升级，沙特毕竟是卡塔尔唯一的陆路邻国。另一方面，科威特埃米尔萨巴赫和阿曼前任苏丹卡布斯两位海湾政坛的长者在2020年相继去世，对海湾整体政治格局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而沙特同阿联酋这对原本似乎亲密无间的盟友在也门问题上的分歧也日益扩大，使得沙特需要适时拉拢一下卡塔尔。不仅如此，阿联酋和巴林两个海湾国家相继同以色列建交，以色列的触手很可能会跨过整个阿拉伯半岛，从地中海伸到波斯湾，这也使得沙卡两国都需要重新审视他们各自在巴勒斯坦问题上的立场，而这个问题原本也曾是双方间的分歧点之一。

△卡塔尔与伊朗在断交危机前就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图片来源：当地媒体）

　　从经济和社会层面上来考虑就更为现实。新冠疫情造成全球经济疲软，能源价格下跌，无论是沙特这个原油大国还是卡塔尔这样的天然气大佬国内经济都承受巨大压力。如何在疫情大背景下提振经济，是所有国家都面临的难题。同中国“内循环、双循环”的发展格局类似，打通海湾各国经济的“内循环”或许是一条良策，但前提是人员和资金的正常流动，包括沙特和卡塔尔在内的海湾六国国民之间跨国通婚的现象十分普遍，同一部落成员也几乎在各个国家均有分布，关闭边界等封锁和孤立政策严重影响了这些人的社会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持续三年多的断交危机也是时候有个说法了。

△沙特与卡塔尔之间的边境口岸曾经车水马龙，断交后却冷冷清清（图片来自当地媒体）

　　沙特和卡塔尔的热情满满，但断交危机的其他相关国家似乎有别的想法。从1月5日参与海合会峰会的人员来看，埃及、巴林和阿联酋三国均耐人寻味：埃及总统塞西派出了外交部长参加，巴林国王派出了年轻的王储参加，而据说是断交危机始作俑者之一的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储也没有来到欧拉，取而代之的是迪拜酋长，尽管他担任阿联酋的副总统一职，但并不是整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这样的参会人员级别也从侧面反映出三国的态度，特别是联想到巴林和阿联酋迄今并未作出类似重新向卡塔尔开放边界的决定，也证明断交四国在恢复与卡塔尔的关系问题上并不完全同步。

△埃及总统塞西最终决定派出外长舒克里参加峰会（图片来自当地媒体）

　　疯狂倾泻的流水重新回到河道往往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被洪流冲刷过的地方恢复原来的模样也难言容易。《欧拉宣言》的签署让不少期待加快海湾一体化进程的人感到高兴，但伴随断交危机产生的裂痕却无法在一夕修复。正如卡塔尔前首相哈马德·本·贾西姆在社交媒体上表达的一样，断交危机是海合会历史上“最危险和最困难”的危机，使得人们甚至不想再去回想危机发生的原因、方式和细节，但为了吸取教训，这些国家必须对这场危机的成因及其所留下的创伤进行深入而坦率的研究，“整个海湾社会已经被这场危机所伤害，而人们对未来的信心也因此被大大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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