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综合报道】编者的话：“虽然100%无现金的社会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从一个少现金的社会过渡到一个无现金的社会。”一周前，印度总理莫迪在一次全国性讲话中敦促年轻人向家人、邻居推广数字支付。打造“无现金社会”，是不少国家和地区在做的，一些发达国家已然走在前列，但在“现金为王”的印度，能做到吗？有乐观者称，莫迪的设想并非天马行空，仍在持续的“废钞风暴”就意外改变了很多人的支付方式，何况庞大的年轻人群、火热的智能手机市场等都是印度的优势。更多分析认为，印度的金融数字化改革一直“在路上”，如此大动作推行“普惠式”金融方案也非首次，但印度主客观条件都不成熟，印度想实现“弯道超车”为时尚早。

　　莫迪的“心里话”

　　“说说心里话”是全印广播电台的名牌节目，也是印度总理莫迪月度讲话的直播平台。在11月27日晚的这档节目中，莫迪先回顾了他月初“与兵同乐”在中印边界线上过排灯节的场景，而后提到废除旧版500卢比和1000卢比钞票的事，请大家保持耐心和信心。紧接着，莫迪提出“无现金社会”构想：“印度有大量年轻人，你们应该向你们的兄长、父母介绍如何刷卡消费，如何网购，如何使用智能手机买东西，同时告诉他们这是安全而快捷的交易方式。如果我们每个年轻人能影响他身边的5个人，印度成为尽量少使用现金的社会就不再只是梦想”。

　　莫迪的“心里话”能让绝大多数国民听到，这有赖于该广播电台95%的听众覆盖率。这一比率比全印电视台高一倍，同时是全印4G网络人口覆盖率的近一倍。换句话说，莫迪正试图用最普及的传播方式让其打造“无现金社会”的构想深入到每一个村落。

　　“现在是缺现金社会，将来是少现金社会”“从缺少现金到少用现金，莫迪亮出金融改革线路图”“让我们从‘缺钱’到少用钱”……印度多家媒体在报道莫迪此次演讲时着重于他的“发布时机”。

　　《印度快报》称，有初步数据显示尚有60%的旧版大额钞票没能兑换，全印各地最为一致的景象是在银行门口排队的人流，缺少现金的弊端正在被不断放大，政府选择在这时释放新的消费理念，确实能使货币电子化的概念更深入人心，宣传效果“事半功倍”。印度《经济时报》认为，自从政府公布新的货币政策以来，印度移动支付获得全面利好，Paytm新增用户数两周内上涨40%。这说明现金流通量减少的现实客观上促进了国家向“少现金社会”迈进。

　　据报道，“废钞运动”令印度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台Paytm及第二大支付巨头Mobikwik等意外获利。Paytm提前4个月实现全年销量50亿美元目标，而去年全年的销售额才30亿美元。有说法甚至称，整个印度的支付方式被意外改变。

　　英国广播公司(BBC)讲了一个例子：在莫迪的废钞新政策发布后，一名叫古普塔的街头蔬菜小贩20分钟就卖光了所有蔬菜，但接下来6天，他悲剧了，要么没顾客来，要么想买的人没有零钱。迫于无奈，他在朋友帮助下下载了Paytm应用程序，然后形势很快好转。“像古普塔这样，为了生存，很多小企业主开始使用手机支付和银行卡。”

　　印度火热的手机市场也让不少人对这场“支付革命”乐观。印度不仅智能手机市场仅次于中国，网民人数也在快速增加，目前印度有4亿多网民，到2020年可能达到7亿。

　　改革一直“在路上”

　　印度的金融数字化改革一直“在路上”。莫迪如此大动作推行“普惠式”金融方案，在印度并非首次。两年前，印度政府制定“为1.5亿人开账户”计划，该计划的目标是在2018年之前实现全国一半以上的人口拥有银行账户。在莫迪政府看来，此举兼具扶贫和反腐双重功能。此前，印度中央及地方的扶贫款由于大多是现金发放，往往被截留或挪用，其间涉及的腐败问题更是不少，莫迪政府正是希望通过数字化的金融方案让政府及地方的资金流向更加透明、有效。

　　作为数字金融的基础条件，增加银行开户数一直是相关改革政策推行的难点和重点。为鼓励更多人开银行账户，莫迪政府为每个账户所有人提供价值10万卢比(约合1万元人民币)的人寿保险，同时承诺账户没钱时银行也不会收“管理费”。另外在维持账户活跃程度方面，印度政府也推出一系列举措，比如设立“无支行的银行模式”，即通过各村营业员运作网点，这些营业员通过手机和村中商店里的电脑为村民们办理业务，比如发放小额贷款、吸纳小额存款等。在数字金融的另一端，莫迪政府一直把移动支付平台的搭建看作金融改革的重点之一，目前印度政府已批准11家移动支付银行牌照，其中既有邮政、电信这样的老牌“国字头”企业，也有Paytm这样的新兴互联网金融公司。

　　“金融改革与莫迪政府‘数字印度’计划是相互交织并互相促进的”，印度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贾延·托马斯分析称，“历届政府一直希望把更广大民众纳入到金融服务体系中来，这有利于国民经济更健康有序发展，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腐败。印度在数字金融领域蕴藏巨大潜力，但同时也面临许多困难，这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在一个现金为王的国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BBC称。长期以来，印度人坚持使用现金，90%以上的消费属于现金交易。对很多人来说，用现金交易是一种思维惯性。据统计，印度有超过2400万张信用卡、6.5亿张借记卡，但很多人只用借记卡取现金，而非支付。此外，印度超过一半人口生活在农村，全部网民中，农村人口占比不到13%。让他们人手一部手机更是个艰巨的任务。

　　正因为此，不少印度舆论认为“无现金社会”对印度来说为时尚早。《印度时报》网络论坛上有网友直言，“政府对现金流通恢复正常的承诺一推再推，现在又提倡什么‘无现金社会’，这是撒给民众的‘安慰剂’，没什么实际价值”。

　　“总理先生必须清楚，从美国到欧洲，没有一个国家不在使用自己的货币，而印度只有4%的人有信用卡。”印度《商业标准报》援引国大党领导人沙尔马的话说，“莫迪已经令人民没有钱花，他不能再让整个国家没钱用。”

　　《商业内幕》印度版1日的一篇文章称，莫迪的好意不容置疑，但在向街边小贩使用手机付款前，应先看看世界上第一个无现金经济体瑞典是怎么做的。文章称，瑞典央行实行负利率，人们不取现金，零售商店可以依法拒绝现金交易……想想印度的情况吧，成百上千万寡妇、失业者和退休人员靠银行利息过活，印度中产阶层能承受吗？

　　“并非观念问题，主要是穷”

　　就在人们对印度的“无现金社会”将信将疑之际，印度首家手机支付银行已于上周开业，这标志着印度向“无现金社会”迈出重要一步。这家依托于印度电信的手机支付银行除不被允许贷款外，具有一切银行功能，比如通过手机APP支付、转账、存取款甚至可以像传统银行那样发放借记卡和信用卡。        

　　印媒分析称，此类支付银行的重大贡献在于让印度底层民众仅通过手机就享受到几乎全部银行服务。印度电信抢滩于此正是基于其全国高达150万的实体网点，这一数字比印度POS机的拥有量(146万台)还多，而且这些网点比传统银行系统更深入中小城镇，方便更多印度人在电信网点办理银行业务。

　　谈到数字金融的前景，学者贾延·托马斯认为印度年轻人多，接受新生事物快是优势之一，同时广大的农村地区也不应只被看作劣势，相反这些地区正是因为固网、实体店等硬件设施不足，反倒成为移动互联企业追逐的重点。

　　有人实现飞越，也有人欲速不达。Paytm近期推出自己的刷卡APP，此举旨在解决印度刷卡终端严重不足的问题。不过这款APP只在谷歌商店里“存活”了一天就宣告“下架”，原因是服务提供商不能应对用户严重的信息安全顾虑：消费者需要把银行卡或信用卡号输入到商家的智能手机上。

　　“并非观念问题，主要是穷”，一位在印度从事移动支付领域开拓的人士向《环球时报》记者直言，“多数欧美及中国的数字金融服务经验在印度必须采取变通措施。比如扫码支付，多数印度商家因为成本问题不愿购买扫码器，只能让顾客用自己的手机扫。另外非智能手机也能通过发送短信代码实现移动消费，交易效率低但成本也低”。

　　印度《经济时报》3日总结称，印度推行无现金经济有5大障碍：网民人口仍然有限;成人中使用智能手机的仅占17%;1亿多手机注册用户，仅15%联有宽带;手机上网网页载入时间平均为5.5秒，而中国仅为2.6秒;平均每百万人只有856台POS机。鉴于此，印度要想通过移动支付来搭建数字金融平台，就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创造更多、更基层的支付场景，而这正是印度各大互联网金融公司为之努力的重点。

　　（原标题：莫迪的“无现金社会”靠谱吗？借“废钞风暴”逼出支付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