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对欧洲来说不是好年头。除了萎靡的经济、迅速上升的激进政治势力、持续发酵的难民危机和英国退欧冲击波等旧病新疾,恐怖主义威胁还让欧洲人的安全感前所未有地匮乏。去年年底,法国巴黎发生了被称作“第二次911”的恐怖袭击案,欧洲人在巨大的心理阴影之下迎来了2016年。
人们的不安全感很快被证明不是杞人忧天。3月22日,布鲁塞尔恐怖袭击案造成了30多人死亡,爆炸地点之一的地铁站距欧盟总部大厦只有500米,“心脏”受袭让欧洲的恐怖气氛变得更加浓重。年中,在法国国庆日发生的尼斯卡车袭击案造成至少84人死亡。在临近岁末的12月19日,瑞士和德国同时发生导致多人死伤的恐怖袭击。不过,由于同一天在欧洲边缘的安卡拉发生的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遇刺案抢占了“头条”,欧洲腹地的两起案件没有引起世界舆论的太大关注。
最大的麻烦并不在欧洲。全球恐怖袭击中的多数案件和主要伤亡仍然来自支离破碎的中亚、中东、非洲等地。去年四月,索马里青年党袭击了肯尼亚一所大学,造成148名师生遇难。这个非洲穷国的女外长阿明娜事后谈道:“打击恐怖主义就像做守门员一样,你扑救100次没人记得,但没扑出的球大家会记得。”
女外长的比喻很形象,但或许并不完全准确。对于袭击发生地的人们,特别是遇难者家属和受影响的人而言,伤痛难以愈合并将被长期铭记;然而,仅仅一年时间,肯尼亚的那次重大灾难很快被淹没在2016年层出不穷的新袭击当中。巴黎袭击案被更多的人记住,不在于其伤亡人数,而在于它发生在一个西方大国。在一些恐怖主义猖獗的碎片化地带,袭击几乎已经成了人们生活常态的一部分,也很少有袭击会被记住。根据研究机构的统计,在外媒称作“恐怖之年”的2016年,几乎每天都有恐怖袭击造成伤亡。不过,恐怖袭击高发地区的多数案件由于缺少“新闻价值”,很少引起世界关注。
反恐的困难在于,即便能够成功扑出99%的球,漏掉的球还是足以造成灾难。从2016年进展十分有限的国际反恐合作看,世界根除恐怖主义毒瘤的希望仍然渺茫。拉登被击毙后,全球恐怖主义呈现阵地化和分散化两种截然相反却又相互联系、并行不悖的发展趋向——IS是阵地化的突出案例,不断涌现的“独狼”袭击则是分散化的明证。2016年,这两类形式的恐怖主义出现此消彼长的态势。遭遇沉重打击的IS多次呼吁追随者在本地自主发动袭击,成为诱发“独狼”频繁出没的重要因素。
一方面,以IS代表的阵地化、规模化的恐怖组织在战场上受到沉重打击。年内,伊拉克政府对IS的反攻全面展开,IS控制的区域萎缩到不足伊领土的10%。10月份,伊政府军在国际社会的协助下围攻摩苏尔,虽然预估的收复日期被一再延后,直到年底也并未到来,但世界仍然在耐心等待着IS政权的覆灭。对IS的围剿无疑是2016年世界反恐取得的最大成果。不过,如果据此认为中东的恐怖主义大势已去且根除在望,则大大低估了问题的复杂性。IS可以被视为中东特殊土壤滋生的塔利班式新型恐怖政权,消灭一个看得见、打得着的有形政权相对容易,但如何改造IS得以滋生的土壤,才是更大挑战。化整为零的IS很可能仍将长期困扰世界,甚至“春风吹又生”。2016年,世界已经见证了死灰复燃的塔利班再度让阿富汗陷入严重混乱,造成百余万人流离失所。
另一方面,“独狼式恐怖袭击”在2016年疯狂滋长。从造成美国枪击案中最大伤亡的奥兰多恐怖袭击,到年末的俄驻土大使遇刺,“个体户”式的恐怖幽灵一再搅乱世界。如果说阵地化、组织化的恐怖袭击尚有线索可寻,锁定目标相对容易,不隶属外部组织、自主策划、单独行动的独狼则更加难以掌控,让人防不胜防。在过去的一年,独狼袭击已经发展成为恐怖主义威胁的主要源头之一。
恐怖主义的背后是刻骨的仇恨,而极端主义支配的仇恨堪称人们“头脑中的核武器”。2016年的世界,见证了太多仇恨带来的枪声、爆炸和血肉模糊。无论仇恨来自哪里,当恐怖分子把无辜平民作为屠戮对象时,就站到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对立面,因而绝不应该得到任何同情。在谴责恐怖行径的同时,世界更应该警惕恐怖袭击常态化趋向,采取切实有效的举措,防止恐怖瘟疫恶性变异和持续蔓延。(卜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