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沙地带,两年的战争终于在加沙停火协议达成后,暂告结束。人们开始返回家园,看到的却多是废墟。那些曾经珍爱之物——或平凡或贵重,都被埋在瓦砾之下。
英国广播公司(BBC)近日采访了几位巴勒斯坦人,他们讲述了在流离失所的岁月里,那些自己始终珍藏的物品。
破旧的足球:生活的延续
阿尔坎·塔拉宾(Arkan Al-Tarabeen,22岁):
我们家是‘足球之家’,全家人都热爱踢球。战争却让一切停摆。”
两年战火中,阿尔坎家唯一的足球始终随行。阿尔坎透露,“有一次我们撤离时忘了带球,冒着生命危险又折返去拿。”
“足球能释放情绪,驱散负能量。我们只有这一颗球,它能让我们继续生活。”阿尔坎说。
友情信件与手链:童年的记忆
达莉娅·艾哈迈德·贝迪尔(Dalia Ahmed Bedir,15岁):
达莉娅珍藏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朋友们的信件与手链,但其中一些朋友已经在战火中遇难。
这些信写在小学毕业时,她们说要永远记得我。”
她说,每当在战争中感到害怕或焦虑时,就会读这些信,重新获得勇气。
“有一封信来自已经遇难的朋友。她说我让她在学校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希望我永远不要忘记她。”
有一次撤离时,小盒子丢了。达莉娅翻遍行李,泪流满面地找寻,直到重新找到。从那之后,它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房子没了,这个盒子是我唯一的回忆。”达莉娅说。
证件:被剥夺尊严中的身份认证
艾哈迈德·齐丹(Ahmad Zidan,52岁)
我们被迫四处逃亡,连搬家的钱都没有。住在帐篷里,这是种屈辱。”
艾哈迈德的牙科诊所早被炸毁,儿子失学,女儿的大学也不复存在。
但他始终随身携带一张联合国家庭注册卡——那是他作为巴勒斯坦难民的象征。
“这张卡不再能给我食物,也换不来任何帮助,但它是我的身份,是我孩子们的身份,是我的一切。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这张卡都陪伴着我。”艾哈迈德说。
手机:连接世界的生命线
穆阿明•阿布•杜瓦巴(Moamen Abu Dwaba,23岁)
手机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我无法生存。”
通过手机,穆阿明与在异地及加沙外的兄弟保持联系,查看新闻,继续自己的本科学业,还记录轰炸的瞬间。
“我拍视频发到网上,让外界看到我们的处境。没有手机,就没人知道我们还活着。”穆阿明说。
兄长的遗物:记忆的延续
胡萨姆·阿尔丁·阿布·阿尔乌拉(Hussam Aldin Abu Al Ula,26岁)
胡萨姆随身携带着兄长的手表、手链和太阳镜。兄长在战争初期被以军杀害,如今只剩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我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两具身躯,我们总是在一起。自哥哥去世后,母亲病情加重,我自己也受伤,但我仍背着那只包——里面有兄长的遗物和重要文件。”
“我不戴它们,不想弄坏或丢失它们,想让它们永远保持原样。”胡萨姆说。
婚戒:再也回不去的生活
娜赛姆·萨米·塔费什(Nasaim Samih Tafesh,25岁)
她的丈夫在加沙城的轰炸中遇难。带着患癌的儿子,娜赛姆被救护车转移到南部的汗尤尼斯。
丈夫是家里的支柱。自从他走后,我们一无所有。”
娜赛姆一家之前居住的小公寓也被炸毁。
“唯一留下的,是这枚结婚戒指。无论多艰难,我都没有卖掉它。它是丈夫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娜赛姆说。
宠物:战火下灵魂的依托
雅林·阿布·纳贾(Yarin Abu Naja,44岁)
对我来说,宠物就是我的灵魂。”
雅林带着儿子与宠物住在母亲受损的公寓里。她曾多次被迫迁徙,甚至一度流落街头,只能依靠陌生人的帐篷栖身。
雅林说,“这场战争让我们蒙羞受辱,让我们身心俱疲。”因此,她养了只乌龟和一只叫“比科”(Bico)的鹦鹉。
雅林说,这些宠物给了她无尽的安慰:“我和它(鹦鹉)说话,它会回应,还会对我微笑。还有那只猫卢卡(Luca),每当我哭泣时,它也会陪着我。它是我从街上捡来的,所以它也叫‘幸运’。”
最后一次撤离时,坦克逼近,雅林因宠物被他人拒绝收留,不得不冒险返回母亲家。
“鸟笼已经破烂不堪,但我舍不得丢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它们受伤害。它们是我的孩子、我的灵魂。”雅琳说。
旧水瓶:维系生存的根本
哈米斯·阿布·阿迈尔(Khamis Abu Amer,37岁)
流离失所本身就是苦难。搬家、装车、租推车、再搬回去……循环往复令人筋疲力尽。帐篷生活是屈辱的——夏天酷热,冬天刺骨。”
哈米斯说,“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我的水瓶。它们是生命的基础,没有它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哈米斯靠同样的瓶子过了两年,多次迁徙后,四只水瓶里仅存两只还完好。
“没有它们,我们无法取水、无法煮饭。瓶装水稀缺,它们就是我们的全部。”哈米斯说。
废墟里的柔光
一个足球、一封信、一枚戒指、一对水瓶……
这些平凡的物件,是加沙人紧紧握住的生活碎片,是加沙人在战火中维系尊严与情感的象征。
它们提醒着人们:即便在废墟之中,人性的柔软与爱的执着,依然没有被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