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缘何深陷“死亡阴影”?
7月14日本是法国纪念巴黎人民攻克巴士底狱,迎接自由、平等、博爱曙光的重要一天。但就在人们欢呼胜利之际,“伊斯兰国”分子突施暴行,造成至少84人死亡、数十人受伤,两名中国公民也无辜受害,而这已是近一年半来法国第三次遭重大恐袭。法总统奥朗德悲从中来,不禁感慨“法正遭受苦难,并因死亡阴影深陷恐惧”。那么,法究竟为何屡遭“死亡缠绕”?
其一,法“圣战”“土壤”相对肥沃。法与中东、非洲众多穆斯林国家渊源颇深,至今仍保持“特殊关系”。二战后法为恢复和发展经济,不断引进穆斯林移民,现至少近500万,数量为欧洲之最。同时,与英、德、意等不同,法素有“大一统”传统,对穆斯林移民坚决融合同化,力求将“在法国的伊斯兰”改造为“法国的伊斯兰”。但穆斯林不仅很难融合,更抱团聚居,并逐渐吸引本土居民皈依伊斯兰,加剧法国主流社会防范乃至反感,将穆斯林群体挤压于社会边缘。近年法国经济低迷,穆斯林生存与发展更趋艰难,不满进一步增多,极端思潮趁虚而入,蛊惑人心。此外,近年法国挑头干预中东、非洲事务,加剧伊斯兰世界不满,《查理周刊》等法媒一再发表宗教讽刺内容,更多次引燃穆斯林国家民众反法浪潮。这些都为极端势力提供较好“群众基础”。
其二,法与极端势力“比邻而居”,却疏于防范。伊斯兰极端组织多盘踞中东北非,与法国隔海相望。欧经济发达、交通便利,法国及其绝大多数邻国又均属申根区成员,进一步降低恐怖分子渗透难度。而法国安全部门囿于人、财、物力不足,即便提前截获情报,也很难彻底防范排查,更遑论全面提升能力。法国国内法律保障、制度建设及舆论环境亦待改善,如涉恐法律法规修缮常限小修小补,年初政府曾力推修宪,增加“褫夺涉恐双重国籍人士之法籍”条款,但中道崩殂;安全部门众多、力量分散,彼此缺乏协调,甚至相互争斗,频现失误;主流舆论坚守民主、人权等传统价值观,反感对内情报工作,直到去年政府方颁布该国史上首部《情报法》。法民众则往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发现可疑情况时径自躲避,而非及时报告安全部门,令后者独木难支。因此,即便2010-2014年法遭恐袭数量占欧盟41%,去年以来更连遭狠手,安保仍始终难实质加强。
其三,袭法可造成巨大轰动效应和象征意义。法乃联合国安理会五常之一,经济总量居世界第五,海外驻军规模仅次于美,更是欧盟“政治旗手”,大量国际机构、外交场合坐落于此。法还是全球第一大旅游目的地国,巴黎、尼斯等皆乃胜地,游客络绎不绝。法更有“西方民主滥觞”之称,启蒙运动、大革命敲响欧洲封建制度丧钟,《人权宣言》、《民法典》更被奉为西方民主圭臬。因此对极端势力而言,对法动手可同时杀伤不同国家、不同领域、不同阶层人士,乃至刺杀重要人物,并在经济、政治、外交和文化等方面激起风浪。恐怖分子还希通过连续在法作案,击溃西方反恐决心,分化反恐国际联盟。3月布鲁塞尔恐袭本也是针对巴黎,幸得警方提前抓获案犯同伙,方迫其转向比利时。此次恐袭后,奥朗德参加内政部紧急会议时一言不发,显示其胸无良策、信心动摇。
其四,恐怖组织急需开辟“敌后战场”。近来国际社会一定程度协调利益,加大反恐力度,逐渐扭转叙利亚、伊拉克和利比亚等地战局。“伊斯兰国”等恐怖势力节节败退,急欲“跳到外线作战”,以外促内,缓解压力。同时,分别以“伊国”和“基地”为代表的新老恐怖组织加紧争夺“圣战”主导权,均希更多建树,吸引“圣战者”追随效忠,遂竞相犯案,令法等国沦为“黑吃黑”的牺牲品。同时,恐怖势力利用移民、难民大量涌入欧,建起一条涵盖宣传、招募、渗透、训练、保障、通讯及伪装等在内的“圣战产业链”。链下“圣战”小组星罗棋布,养精蓄锐、伺机而动,大大强化恐袭能力。
其五,法正值恐袭“窗口期”。当前法正处“百忙之中”,内有劳动法改革争端、欧洲杯及汛情,外有英“脱欧”、北约峰会及德、意银行业风波,疲于应对。法警方坦言,仅欧洲杯安保就已令其“目不暇接”。此前法舆论多次质疑安保疏漏,但政府高层有意维护安全部门,称其“已尽人事,并无失职”。同时,社会党刚为明年总统大选开启党内初选进程,牵扯奥朗德、瓦尔斯和马克龙等政要大量精力。奥本人亦因近来恐袭均“花落别家”而有放松,拟于月底取消紧急状态。此外,英公投决定“脱欧”后,欧尤其法人心浮动,“疑欧”、排外的极右势力与穆斯林移民群体隔阂进一步放大,“新纳粹”行为日增,成为恐怖势力挑拨欧民族宗教矛盾并从中渔利的绝佳抓手。2月“伊国”明确将法极右政党“国民阵线”列为“袭击首选对象”。
正如法总理瓦尔斯所言,连遭毒手凸显法及欧正面临“超级恐怖主义威胁”,恐袭将持久成其无法回避的中心问题,甚至“长期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希望法国上下这次真的准备好了。(周谭豪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