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工厂上厕所需报告 员工:走路都想睡觉
工作人员在沃尔玛深圳洪湖店对熟食进行包装(2014年8月8日摄)
原标题:血汗工厂上厕所需报告
参考消息网8月8日报道 美媒称,劳工维权人士洪哥(化名)七年多以来以普通打工者的身份出入中国各地的血汗工厂的生产第一线,以亲身经历披露中国底层工人的生活。
美国之音电台网站8月3日发表文章称,在深圳的迪士尼代工厂,他曾被油漆和香蕉水的混合物熏得头晕眼花;在上海的iPad加工厂,他曾连续工作18天,累到“走着路都想睡觉”;他上过富士康的黑名单,听过太多打工的辛酸故事。洪哥说:“据我所知,在中国,做职业‘卧底’这行的不会超过10个人。”
懵懵懂懂入行
洪哥说,他对中国底层劳工的同情和了解最早来自父亲。洪哥年满18岁时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在酒店做服务生。后来,他转到厨房学徒。几年后,他南下深圳打工,然后辗转去了北京,在后厨切菜,工资勉强可以糊口。2009年,经朋友介绍,他开始为深圳一个劳工NGO组织工作。
文章称,1995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正式施行。2008年又出台了《劳动合同法》、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不过,这些法律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很多企业在运作中有大量违法违规行为。
业界的风起云涌对于刚入行的洪哥没有太大意义。他当时对劳工NGO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在公益范畴里面,为工人提供一些帮助”。
卧底初体验:没有归属感
文章称,洪哥的第一份工作是去工厂“卧底”,行话叫“进厂调查”。招工是否存在歧视?有没有不当收费?签不签劳动合同?工作时间多长?福利待遇如何?生产设施、生活条件怎样……在一周左右的时间,调查员通过亲历入职、在职、离职的每个环节,厘清调查报告上近200个问题。
洪哥说,入厂调查是每个劳工NGO工作人员的基本功。他说:“我去的第一家工厂是一家玩具厂,在深圳,有六七千人,算是比较大的玩具厂,是给迪士尼生产的。”
这是一家港资企业,除了为迪士尼供货外,还为美国孩之宝、美泰和沃尔玛供货。洪哥被分到工厂移印部,负责在玩具上印上产品商标。
他说:“油漆和天那水(俗称香蕉水)溶合后的味道很刺鼻,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味道,闻着就头晕。很多工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油渍。宿舍里也弥漫着那种味道。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在那里做非常辛苦,因为要一直不停地重复一个动作,而且还不能出错。因为一旦出错,达不到产量,组长是一定会批评你的。按照正常人的自尊心来说,他一旦说你,你一定觉得压力非常大。”
离开时,洪哥没有拿到钱。工厂不批准他的辞职申请,他只能空着手离开。
“很多工人脸上都没有表情了”
中国有关法律规定,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特殊情况下,每天可加班1到3小时。每月加班总量不得超过36小时。
文章称,在中国很多工厂,不少工人每月的加班时间在100小时以上。由于工资多以底薪加计件计算,工人只有多加班才能多挣钱,而一个月拼命加班下来,往往只能拿到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
洪哥“卧底”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是在上海的一家工厂。这家公司为美国苹果公司生产iPhone6和iPad的外壳。工人总数超过1万人。洪哥被分在转运部门,负责把产品从一条生产线转移到另一条生产线。
他说:“每天上班两个小时之内,我的衣服全部会被打湿,因为出汗把衣服全都浸湿了。”
文章称,因为调查需要,那一次他在这家工厂“卧底”了45天。他说:“我连续18天都在上班,每天十几个小时,最长的一次上了14个小时的班。早上7点多进工厂,到凌晨12点多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他跟组长请假,不被批准。无故旷工会被开除,他只能继续坚持。
工人过着孤单压抑的生活
文章称,一些小工厂的规定被洪哥称为“变态”。他说:“你要是想上厕所得先打报告。假如一条生产线上有10个人,你申请上厕所,要拿到离岗证以后,有人来顶你的岗,你才能离开去上厕所。”
还有一些厂房和宿舍的条件让他心寒。他说:“我去过的最烂的厂房应该是10年左右去的一家玩具厂。是香港一家公司在深圳成立的一个生产部门,主要给迪士尼供货。宿舍里要求睡12个人,里面的垃圾根本没人管理。那些床位非常陈旧,铁床,生锈的,重一点的人说不定就能把床睡塌了。宿舍只有两个电风扇,还属于罢工的状态。夏天非常炎热,根本睡不着觉。每层只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和冲凉房。很多窗户没有玻璃,只剩下一些铁的窗框。”
洪哥还说:“当时我在工厂吃饭,吃了第二餐就发现那个饭非常不卫生。在饭里还能吃到一些杂物,比如钢丝球,或者是毛线之类的。”
洪哥说,沃尔玛代工厂的条件在业界差得出名:“沃尔玛去工厂买东西的时候,价格压得非常低,致使很多工厂环境很差,生活环境也好,工资也好,不符合一般工厂的要求,连最基本的要求达不到。”
文章称,不下工厂时,洪哥在厂外和工人做外围访谈。珠三角和长三角的工厂他去过一二百家,听过很多打工者的经历,大多数是抱怨工资太低,对现状不满;有的故事则令人心碎。
他说:“之前有一个工人家属联系我,说家人在工厂死了,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听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能感觉到那种无助。这些年(工人)跳楼的非常多,非常触目惊心。工人过着一种非常孤单、压抑的生活。久而久之,就会造成心理阴影。也包括我,接触多了这种案例后,自己都要抽时间去调整。”
文章称,洪哥试图去富士康“卧底”,没被录用。厂方说,他已被列入“黑名单”。 “为什么在‘黑名单’当中我自己搞不清楚,”洪哥觉得困惑:“我之前压根没进过富士康大门。” 洪哥不愿把自己描绘成理想主义者,虽然如果他去做一个技术工人,可以挣到更多钱。
“不是说要献身或是怎么样,我们也是为了生存,”他说:“但是相比那些纯粹为了赚钱的工人,我们可以帮助很多人。从这一点上说,我还是有些优越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