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关注度创新记录 媒体:在喧哗中分裂对立
10月19日,特朗普(右)和希拉里在拉斯维加斯进行第三场电视辩论。(美联社)
再过半个月,美国总统大选将迎来11月8日的选民投票日,总统之争便将尘埃落定。普遍认为,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大选,但究竟为什么如此不同寻常,则众说纷纭。
创造一系列美国纪录
这次总统大选创造了一系列美国纪录:
历史上第一次登记选民超过两亿的大选;历史上第一次女性成为大党总统候选人;70多年来第一次有毫无公职和选举经验的人士成为大党候选人;低俗程度创新高的互揭黑底、相互污名化的选战;第一次有总统候选人表示胜选“全盘接受结果”,败选“到时看情况”;两名大党候选人罕见地同时被多数选民认为是有严重缺陷的候选人,不受欢迎程度之高都创了历史纪录……大选到最后阶段,主题彻底变成谁够格当总统,而不是谁做总统能让国家更好。这样的选战焦点也是过去罕见的。
美国纸媒“一边倒”的规模也是空前的。历来很少表态的《外交》杂志和《大西洋》月刊、一向持中立立场的《今日美国报》,甚至还有一些支持共和党的保守派报纸,这次都表态支持希拉里·克林顿。《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对特朗普的攻击不遗余力。坚决站在特朗普一边的,似乎只剩下福克斯电视台和一些右翼新闻网站。
大选获得的关注度同样创造了新纪录。尼尔森公司收视数据显示,预选阶段共和党和民主党内第一次辩论的收视率都创了历史新高,总统候选人第一次电视辩论更以8400万观众刷新纪录,而在第二次电视辩论时,YouTube、脸书和推特三大社交媒体也都诞生了各自的新纪录。值得注意的是,网络受众总量远远高于电视受众,但YouTube的数据显示,网民观看其流媒体直播时间平均为25分钟,这意味着大部分网民并无耐心看完90多分钟辩论全程,信息接收碎片化与网络传播偏颇特点叠加,传统媒体的“事实核查”遭遇冷落。
候选人被严重污名化
今年大选的特殊之处,还能罗列更长一张清单。尽管如此,首先也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是其创纪录的低俗程度,以人格攻击为主的消极选战主导了大选进程。
这次大选,除民主党预选,作为潜规则的“政治礼貌”几乎无法维持。总统候选人“二辩”前,由于猥亵和侮辱女性的谈话录音被曝光,特朗普在48小时内聚齐3名和比尔·克林顿有绯闻的女性开记者会,并把她们带到二辩现场前排就座。辩论中,他公然把“比烂”作为自己止损和护住基本盘的主要策略,宣称自己说话流氓,而希拉里的老公做事流氓。
“二辩”结束后,双方继续相互污名化,迄今已有10名女性向媒体陈述曾遭特朗普性骚扰,特朗普则一概否认。这些场面令人想起美国讽刺小说家马克·吐温的短篇小说《竞选州长》里,九个流浪儿童围着独立候选人叫爸爸的情景。
这些现象,表现出美国政治伦理发生显著变化。两名候选人都把“为了反对而支持”,作为争取选民的共同王牌,不把竞选策略的重点放在政策主张上,而是争相证明对手不够格当总统、没有总统范儿。希拉里从脾气性情着手,重点攻击特朗普性别歧视、种族歧视,极端自大自私和缺乏常识;特朗普则强调体能精力,并着力打造希拉里“最腐败的不诚信政客”形象,使用阴谋论攻击对手。
不断刷新低俗程度的消极选战,加上双方团队、粉丝和“维基揭秘”助攻,使得大选进程中,政治谎言和阴谋论大行其道。特别是网络上,各种不实或夸张消息、五花八门的阴谋论流传甚广并得到大量信众,极大地扭曲和分裂着民意。
《华尔街日报》和全国广播公司(NBC)最新联合民调显示,目前半数选民对希拉里持负面看法;63%的选民对特朗普持负面看法,对希拉里和特朗普持正面看法的选民分别只占40%和29%。民调专家霍威特预测:“不管谁当选,都会是上世纪30年代以来民调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总统。”
这也意味着,无论谁入主白宫,新一任美国总统都面临着自身形象和国家形象的重塑问题。
凸显多层面二元对立
本次大选的第二大特点,在于多层面、多向度地暴露了美国社会内部的分裂和对立。
意味深长的是,对这场大选,人们给予的二元对立的标签化定义本身就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民主党VS共和党,建制派VS反建制派,主流VS非主流,精英VS大众,女权主义者VS男性沙文主义者,最有经验的政客VS最没有经验的门外汉,进步主义VS民粹主义,自由主义VS保守主义、白人美国VS多元美国,美国强盛论VS美国衰落论,开放VS封闭,全球化VS反全球化,自由贸易VS反自由贸易,沿海都市带VS内地城市……每一种标签都从不同角度折射出本次大选的分裂和对立特征,也因简单突出某个侧面而导致扭曲甚至误读复杂的真相。
对立首先表现在政党走向进一步“极化”。预选过程中,主张进行“民主社会主义革命“的伯尼·桑德斯激发了大量年轻选民参政热情,迫使希拉里几乎全盘接受了他的主张,包括反对签署《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州立大学免除学费等,民主党集体左转,成为历史上“最自由的民主党”;而主打民粹牌、排外牌、恐惧牌的特朗普背离了共和党传统主流政策,却获得共和党历史上最多的预选票数,共和党基层向右转,被茶党所主导,党内建制派陷入与共和党基层选民疏离的尴尬。
其次,表现在民众对华盛顿和华尔街的高度不信任。选战中,这种情绪被充分利用和调动,不少竞选口号本身就具有浓厚的二元对立色彩。桑德斯着意渲染“1%VS99%”和“华尔街VS普通民众”;特朗普动辄自称“华盛顿政治圈外人”,以非政客、代表工人阶级利益自居,不断指责对手非法操纵选举。
至于特朗普对“政治正确性”的颠覆以及他因此得到的大量喝彩,还反映出美国社会内部深厚的种族对立情绪和性别歧视心理。
今年大选,还有一个层面的分裂和对立令人深思,那就是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上的声音“对立”。如果说传统纸媒几乎一边倒支持和偏袒希拉里,特朗普就是社交媒体上的宠儿,其支持者在网络上片面传播和放大其声音的热情与能量令人吃惊,其传播情况反衬出传统纸媒影响力的下降。
转折时刻还没有到来
尽管存在如此复杂的分裂、对立和候选人的高度错位,这场大选仍然决非所谓“骗子与疯子”“精英与大众”“建制派与反建制派”的对抗等狭窄说法所能定义。实际上,以“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看待美国大选,虽然容易抽丝剥笋,但也容易机械化,造成一些误区。
在本报记者的采访中,从专家到普通民众,不少受访者都带着复杂的神情说,2016年美国大选之所以史无前例,在于“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特朗普这样的候选人”。
但特朗普又并不是凭空产生的,他有他的社会土壤,有他的铁杆粉丝,他关于驱逐非法移民、在美墨边境建造隔离墙、退出多边贸易体系、把“激进伊斯兰主义”等同于恐怖主义、加强“法律与秩序”应对内地城市犯罪活动等主张,使美国“重新安全”“重新伟大”等口号,为他赢得大量支持。他获得了共和党预选历史上最多的选票,唤醒了一大批一度在选举日失踪的选民,展现了共和党自茶党兴起以来基层分裂、基层与精英存在隔膜的困境,也展现了一个某种程度上因人口结构变迁出现“白人身份危机”的美国。
就事实而论,特朗普不能代表美国民众,他的支持者不乏精英、大金主和建制派,美国中低收入阶层的主体、工人阶级或劳动人民的主体,也决非白人蓝领,而是非裔、西裔、印第安人等少数族裔。
2016年美国大选是美国历史上第58次总统大选,这意味着,美国大选机制从基本定型到现在,已经230多年,其连续性超过法德,在世界上仅次于英国。回顾美国选举历史不难发现,每次大选都有自己的独特性,都是各种社会问题的大曝光,都涉及国家强盛抑或衰落及发展方向之争。如果追溯以往美国大选的经典场景,这场大选的很多喧哗与骚动恐怕难以称“最”,大选胜负虽将深刻影响美国走向及美国与世界的关系,但似不必过于受舆论泡沫影响而予以高估。这场大选中,美国强盛还是衰落之争,在一定程度上是执政党和在野党的竞选宣传,共和党虽然面临党内整合,但美国两党政治体制预期不会发生根本动摇。多种迹象表明,美国的转折时刻还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