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港牺牲消防员家属母亲:还在给手机定期充值

2016-04-02 11:10:18|来源:北京青年报|编辑:邓晨曦

  家属为烈士带来了各种食品祭扫

  家属为烈士带来了各种食品祭扫

  昨天上午,天津塘沽烈士陵园内,天津港公安局举行了遇难英烈祭扫活动。

  在这座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陵园南面,半年前新开辟出了一片区域。几十块墓碑整齐地排成两行,上面所记述的生平籍贯不同、年龄不同,但在去年8月12日爆炸中,牺牲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命运收尾。

  烈士们生前曾经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墓碑前,父母、爱人、战友,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这半年来的痛楚与思念。

  相遇

  3月的最后一天,燥热的春风卷着点海腥味吹过。原艳平和丈夫站在了天津市于家堡火车站外的路旁。

  她在这里等来了自己的哥哥原奎和哥哥的小姨子孙海清。清明时节,这来自河北阳原的三家人聚在了天津滨海新区,他们一起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原艳平的儿子侯卓呈原属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五大队,而原奎和孙海清的儿子原建京、孙海清的儿子余晓波则都在四大队。半年多前,表兄弟三人的名字永远留在了天津“812”爆炸的牺牲名单里。

  商量过后,三家人还是决定住到港口医院附近。最初来天津寻找孩子的时候,他们曾被安置在那片区域。如今再回去已熟悉了不少,无论寻找便宜的旅馆,还是买些祭扫的用品,都要来得更容易些。

  “伟伟,你怎么过来啦!”刚到地方,原艳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那年轻小伙是他们的同乡伟子,十多年前也在天津港消防队工作,随后成家立业留在了滨海。本就是同乡旧识,爆炸发生后,伟子曾经帮衬了三家人不少。

  安顿好住处,一行人找了家餐厅坐下。伟子从一见面就看出,几位长辈的神情比半年前还要黯淡。他想着让大家放松一下,张罗着说:“叔啊,咱们喝点吧,白的还是啤的?”

  聚餐

  伟子的本意是想在饭桌上聊些别的话题转移下情绪,但并不成功,几家人仍未从那场爆炸的余波中走出。

  来滨海前的几天,原艳平在市场遇到了一位老街坊。关于爆炸后家属获赔的数字新闻里早有公布,可街坊还是再三向她确认。让原艳平没想到的是,之后对方就冒出了一句:“人都没了,要这钱也没用了。”

  事发后,原奎的儿媳妇带着原建京的儿子回了娘家。临出发扫墓前,他想把不到三岁的小家伙也一起带来,可这让两家发生了分歧。一番努力后,才最终成行。“我做的有错么?我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爸爸。”

  孙海清本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听着周围人讲着半年多来各自的生活,她也忍不住了。孙海清的苦恼同样来自那笔赔偿款,似乎家中的每次花销都被人们和这笔钱联系在一起。甚至连没有驾照的大儿子,都被传言买了十几万元的轿车。“钱在那就好像儿子在那,我根本不想去花。”

  饭桌渐渐没人再动筷子了,只是偶尔传来咽下一口闷酒后,杯子撞击桌面的声音。伟子只能在几位长辈身边穿梭,苦口劝着。一顿半年后重逢的晚饭,在哭泣声中结束。

  墓地

  4月1日上午,原艳平跪在儿子侯卓呈的墓前,旁边紧挨着的是他表兄弟原建京和余晓波的墓碑。清明前夕,工作人员已为每座墓碑更换了新的花束。

  原建京是三个人中最早加入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的,经过严格训练,他的能力和收入都有了不小的提高。在阳原当地,去天津港当消防员已经成为年轻人中,一个让人艳羡的工作。2015年4月,侯卓成和余晓波也跟随了表哥的脚步。

  每当有同乡到队里,伟子总要受托去看看。他还记得第一次探望余晓波时,因为离乡多年,他已经对这个同村年轻后生的模样有些淡忘了。还是余晓波先认出了他,热络地打着招呼:“哥,我还记得你呢!”

  给三座墓碑分别点上几根香烟,原艳平念叨着半年多来自己的痛楚、对儿子的思念。香烟快要灭了,再续上一根,同样被延续的还有不绝的哭声。

  老邹在陵园工作一年多时间,他目睹了这片新的墓区从下葬、百天,再到如今第一个清明所经历的一切。远远有家属走过来,老邹已熟知哪块墓碑下掩埋着他们的亲人。

  墓区刚落成时,老邹曾眼见着天津港消防队的战友,在墓碑上把头磕得当当作响。他相信痛苦会减弱,可在这个上午,看着墓园那被几十名家属站满的通道,还是让他揪心。

  天津港公安局的战友们也来了,仪式上不长的发言时间,一半被用来宣读名单,90多个离去的名字,一个不落。

  之后,穿着墓中人也曾拥有的那身制服、献上一束白菊。该轮到下一列队伍献花了,可前面的人走出几步,努力收住眼泪,又是回头久久地一望。

  相聚总是短暂的,墓园内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有人轻声念了一句:“儿啊,明年我们再来看你。”

  梦境

  按照家乡的规矩,离去未满三年的人,在清明前一天还要再行祭扫。因此,原艳平还要在滨海再待上几天。但这之后她并不打算原路返回,而是去往女儿工作的城市,在一个新的环境下生活几天。

  原艳平并没有选择遗忘,她还在给儿子候卓呈的手机定期充值。有时也会看到女友给候卓呈发来留言,说梦见他了,两人出去玩了。

  对于很多滨海人来说,遗忘同样难以实现。一位出租司机拉上乘客,聊起对方腿上的疤痕,那里面还有爆炸留下的钢板没有取出。有些劫后余生者的心理治疗并没有结束。还有些人,听到爆竹声响,会惊出一身冷汗。

  春节时,有老战友去重建后的天津港消防队拜年,没有看到张灯结彩,没有看到大大的福字。

  伟子上班的地方离爆炸核心区不远,每天他都要经过那片曾被高温和气浪掠过的土地。一天天看着那里的变化,土壤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烧得焦黑的残垣被推平。那里将要盖起一座公园,人们希望里面该有座纪念碑,镌刻上每个离去的名字。

  有时,伟子也会梦到那些小兄弟们的面容。一队人穿着制服,整齐地排在一起。当伟子问他们在做什么时,他们说给家里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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