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族阿西广乐队用布朗三弦和吉他伴奏即席弹唱
国际在线报道(记者 俞彤):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许多固守千年的文化传统,在全球化的流行文化冲击下摇摇欲坠。在中国西南云南省的西双版纳,世代生活着十三个民族,他们大多以能歌善舞著称。然而听着手机里流行金曲长大的年轻一代,还会去传唱祖辈的歌谣吗?
每当猎获归来,基诺族的猎手们就会唱起这首《猎归歌》,向族人夸耀自己的功绩。专门用来伴奏《猎归歌》的,是由长短不一的竹筒制成的打击乐器“奇科”和“布谷”。这是一种与古老的生产生活方式紧密结合的音乐。在基诺山乡文化广播电视服务中心,以传承人资切为带头人的一群基诺人正在努力把古老的乐器和旋律推向更广阔的舞台。资切说:“我们小时候每天都会听到这个乐器,(族里)男人都会的。我们七八岁就开始接受(这个乐器),有撵山(打猎),打猎时候我们跟着去,然后我们就有场地学那个东西……因为这个乐器是我们基诺族特有的。(现在)捕猎这个场合没有了,(奇科)看着就要消失了。所以我们就把它作为一个文化站的重要任务来研究,抢救这个乐器。”
在民间艺人和文化站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下,2009年,基诺大鼓、奇科在北京举办了专场晚会;2015年,《猎归歌》改编的《奇科阿咪》在第七届全国村歌大赛中荣获五项金奖。当然,从密林走向都市舞台的基诺古歌,不可能再同百年前一样。资切说:“以前是现时用现时做,是鲜竹做的。我们现在要把它搬上舞台,就碰到很多困难,因为竹子(随着)空气干湿变化很大。我们现在做的,先用高浓度的盐水煮,然后慢慢阴干一年以后才能用。还有为了其它乐器的相配,我们就把奇科按照汉族的旋律定调来制做……历史怎么唱我们一般都没有加工,更经典的我们就整理集中起来,就是浓缩了好多。因为(舞台表演)时间的制定就是4、5分钟嘛。”
《奇科阿咪》获奖的消息刷爆了基诺年轻人的朋友圈。在基诺山乡,奇科这样的民族乐器已经成为基诺孩子的辅修科目。每年举行的“基诺好声音”歌唱比赛也会吸引很多青年人来唱自己民族的歌曲。而在几十公里外的布朗族曼芽寨,一群年轻人走得更远。
基诺族村民在排练试用奇科伴奏的《猎归歌》
在布朗弹唱传承人岩瓦洛的家里,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弹着布朗三弦琴、吉他,打起手鼓,怡然自得地唱着歌。三弦和吉他的音色相得益彰,民族特有的婉转旋律在摇摆的节奏衬托下,听起来极富感染力。
这是四位布朗族小伙组成的阿西广乐队,乐队的名字取自布朗传统民歌中常用的一个修饰尾音。乐队在5年前成立的时候,除了领队岩弟之外的其他三名成员还都是15岁的少年。岩罕章说:“我小的时候比较爱现代歌,特别是汪峰、阿杜那些特别喜欢。我家阿哥就对我说,你唱别人的歌永远也比不上人家,要唱就唱自己的民族歌。从那时候起我就跟我哥好好学布朗歌。”
岩弟作为岩瓦洛的女婿和弟子,把传统弹唱技艺连同吉他演奏教给了小他十岁的小弟们。而这些原本谱都不识的孩子,凭着天赋和勤奋,成了融汇中西乐器的行家。古老的山歌在他们手中,与吉他、贝司、架子鼓和谐地编配在了一起。
布朗传统弹唱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难能可贵的是,几十年来培养了680多名各族学生的传承人岩瓦洛,对小字辈的革新抱着宽容开放的心态,不仅在艺术上对他们多加指点,也在经济方面大力支持。岩瓦洛说:“我原来就跟他们说,我们布朗三弦太单调了。现在我的学生多艺多才,我就买了架子鼓,我们几个配合,他们傣歌也会唱,布朗歌也会唱,汉歌也会唱。大多数人家都说哎呀太好听了!有些场合我们拿架子鼓、手鼓,气氛就出来了。”
二十岁的布朗青年开始摸索传统民歌适应时代潮流的路径,在澜沧县的拉祜族老达保村,民族音乐的变革却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在这里,和古老的史诗说唱《牡帕密帕》一样出名的,是多声部的吉他伴奏合唱。
拉祜族老达保寨的合唱表演
老达保的男女老幼绝大多数都会弹奏吉他。三个原生态音乐组合带着原创的三百多首民歌,已经把独特的拉祜音乐带到了国家大剧院和中央电视台,甚至日本的舞台上。
吉他这种西洋乐器和多声部合唱如今是拉祜民族音乐最具活力的一部分。二十世纪初,基督教进入了拉祜村寨。文革结束后,中国政府坚持宗教自由的政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吉他开始成为拉祜民歌的重要伴奏乐器,教堂唱诗的合唱形式也开始影响拉祜民族音乐。老达保村民组长李保告诉记者:“和声是我们的牧师教的。你要唱什么我要唱什么,哆来咪发那个音、和声、歌谱都是教堂里面教的。每个星期在教堂里教一次两次。”
三十年前融入了西方宗教音乐的拉祜民歌,究竟算是传统还是创新,村民们也说不清楚。不过,创作了五十多首新民歌的李娜倮知道,民族文化是民歌的灵魂所在:“(我写的歌)有些是情歌,有些是欢快的过节时候唱的,像圣诞歌啊,还有过几天我们就要过的新米节,这些都写。我从小就看到我们过节的时候,很快乐一个民族,跳芦笙舞、还有摆舞,都在广场里跳,这些都写在《快乐拉祜》这首歌里面……我想的就是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拉祜族的文化。”
从想尽办法抢救《猎归歌》的基诺民间艺人,到布朗族的电声弹唱乐队以及支持他们的老传承人;从拉祜族两、三岁就打着手鼓抱着吉他和大人们一起唱歌的孩子,到基诺山乡文化站里一位歌手的儿子,他在一旁口中和着大人们的歌声,脚下却扭动着嘻哈的舞步。所有这些人,令民族传统音乐传承的未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