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背后,美国拨动亚太战略小算盘
应美国总统奥巴马邀请,东盟十国领导人于15日至16日在美国举行“美国—东盟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这是双方首次在美国举行峰会。舆论普遍认为,美国举办此次会议的目的是,进一步加强与东盟关系,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具体而言,笔者认为,美国力图通过此次峰会来拨动其亚太战略在如下三个方面的“小算盘”。
首先,“亚太再平衡”提升东盟在美国战略布局的重要性,美国继续将东盟打造为该战略的重要地区支柱。
过去,美国总认为以“东盟路径”(ASEAN-WAY)为代表的东盟地区多边主义是“效率低下”、“人浮于事”的代言词,小布什政府时代的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曾两次缺席东盟地区论坛(EAS);作为自称美国历史上首位“太平洋总统”的领导人,奥巴马及其外交政策团队一直以开启了美国外交中的“亚太再平衡”时代为傲,因此逐渐倚重东盟,致力于将其打造成该战略的重要地区支柱。
奥巴马在任期最后一年,同东盟领导人来一场“总结大会”,在检讨过往数年“亚太再平衡”利弊得失之外,其主要目的在于规划美国-东盟关系的未来发展方向。过去两年,俄乌问题和ISIS坐大等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美国的全球战略资源,使其难以专注于“亚太再平衡”及同东盟的关系建设。无论下一届美国政府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执政,新总统仍将延续战略重心东移之策,然而,来自其他地区的威胁也仍然在挑战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进一步实施,同时显露出美国总体战略能力下降与战略目标仍旧维持在高水平之间的矛盾。因此,美国亟需通过此次会议作出一个总体性、框架性、战略性的美国-东盟关系发展规划。
其次,在经贸领域加强对东盟国家的吸引力,改变“二元格局”。
东盟作为东亚第三大经济体,其经济活力是吸引美国重返亚太的关键动力之一,也是美国“亚太再平衡”的长久根基。长期以来,分析家们多倾向于将亚太局势形容为“经济上靠中国、安全上靠美国”的“二元格局”,在东盟成员国家似乎更为明显。
诚然,中国是多个东盟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然而,美国在直接投资方面远远领先于中国——根据东盟统计数据,美国企业在2012至2014年间对东南亚的投资达323亿美元,同时期中国投资为213亿美元;据美国经济分析局称,2000年至2014年,美国在东南亚的投资达2260亿美元,超过美国在中国、日本和印度的投资总额。
随着“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不断推进及其内容的持续丰富,美国在地区经济方面的目标是在保持其投资主导地位的同时力争在贸易上领先。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是这一努力的主要手段。奥巴马所反复强调,TPP建立的目的就是要由美国而不是中国这样的国家来制定世界贸易的规则,同中国“抢饭碗”之企图以已毋须讳言。目前,东盟的10个成员国中已有4个加入了该协议,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泰国表示计划或正在考虑加入。
亚太地区的经济主导权之争就在中美两个经济巨人之间,在贸易总额和经济体量这样的“物质性权力”相对于中国已难以占优的形势下,美国须补强自己在贸易量上的差距,并发挥自身在制定贸易规则领域的“规则性权力”优势,加大对东盟国家的经济吸引力,使它们不仅在安全上、而且在经济上也依靠美国,从而在同中国的地区领导权竞争中占据战略优势——美国意在通过TPP来加大自己在东盟共同市场中的存在,以实现“东盟经济共同体”与TPP及“亚太再平衡”经济部分的战略对接,进而改变上述中美“二元格局”。
最后,在地区安全议题上拉拢更多东盟国家以应对中国不断扩大的地区影响力。
众所周知,军事与安全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中最为重要、也是最受争议的版块。对此,美国的战略设计是:一方面,将过去美国与各盟友之间双边存在、而各盟友之间缺乏有效同盟联系机制的“轴辐式”联盟体系调整成为具有更高机制性效应的三边乃至多边联盟架构;另一方面,不断拓展亲密程度和机制化水平低于同盟、但更为灵活的伙伴关系。
由于美国在东北亚已经有日韩这两个重要的同盟,因此东南亚就成为美国开辟“伙伴关系”的重要战场。东盟天然同中国毗邻的地缘条件是吸引美国不断加大对东盟战略投入的另一核心原因,其目的就在于制衡中国不断扩展的地区影响力——美国亚太联盟体系的存在以及对新的伙伴关系的不断追求,已经明显限制了中国“以经促政”政策的作用空间。
在与中国发生摩擦之时,东南亚的一些国家通常会产生两种反应,一是通过组建“联合阵线”来增加与中国周旋的底气,二是借助美国的影响力来制衡中国的权力。此次峰会前数日,马来西亚国防部长希山慕丁要求中国驻马大使向砂州首长解释为何中国海警巡逻艇长驻砂州北部海域;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表示,如果海牙国际常设仲裁法院裁定菲律宾在南中国海诉讼案中胜诉,菲律宾可能考虑与中国举行双边会谈,解决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争端。作为美国的条约盟友,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向来同中国矛盾激烈,此番言论并无新意;而以中国作为最大贸易伙伴国的马来西亚,在同中国的南海主权争议中长期以来行事极为低调,如此强硬表态实属罕见,使人不得不猜测此次峰会与美国同东盟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的不断走近有所关联。
从此次峰会来看,尽管美国可能会因为与东盟国家的矛盾和利益冲突而难以达成上述目标,但奥巴马的多边主义外交是形式上的改变,维护美在亚太地区主导权的实质没有变。总之,在南海乃至亚太地区安全的问题上,中美的根本分歧是中国捍卫国家主权和海洋利益与美国维护其在亚太的既得利益和主导地位之间的矛盾,这折射出的是中美双方在新时期战略竞争的核心问题。(刘畅,外交学院)